我想一直這樣子下去…
感覺漸退。
張開眼睛,發現此時仍是半夜,自己仍身處床上。
「原來那只是夢嗎…」螢在心中不禁嘀咕,表情難掩失落。
試圖令自己再度入夢重溫那感覺,但發現自己心如鹿撞,腦袋昏陶陶的。
「焰…」
雖然螢懷抱著的只是被子,但回想那他那縈迴耳邊的安慰、他的擁抱,也足已令螢的雙頰發燙。
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腦海中滿滿的都是他。
他那稜角分明的臉,溫柔中帶著點點蒼涼的雙眸…
好想見他。
坐了起來嘆了口氣。
不如,溜出去吧?
螢決定這次跟著自己的感覺走。
下意識的瞟到放在枕邊的笛子,她決定,這次也把它帶在身上。
涼爽的晚風吹拂螢的臉,螢覺得腦袋好像清醒了些。
想起了自己還未向焰道謝,為那一天的安慰道謝。
雖說出外晃晃可令自己的腦袋冷靜下來,其實下意識也是想見到對方的。
深呼吸夜間的空氣,螢的臉上浮現了笑意。
在前往他們會面的一貫地點時,螢突然想到,她和焰的會面根本就是幽會。
明明是不見得光的,但正因如此才令人著迷。
可能人的本性就是喜歡不自覺地令自己處於危險的境地,繼而享受當中那如履薄冰的感覺吧!
想著想著又不自覺地加快腳步。
終於也到了目的地,但看不見那熟悉的身影。
「居然不在呢…」噘了噘嘴,有點失望的樣子。
正當螢還在猶豫著好不好就此打道回府時,身後卻響起了熟悉的嗓音。
「怎麼了?掛念我麼?」
是一把男聲,而且是帶笑的。
「你認為呢?」螢緩緩回過頭來,臉上也浮現了甜甜的笑。「是了昨天…」
「嗯?」焰以一副饒有意味的眼光望著對方。
「昨天…謝謝你…」螢說著說著把眼睛垂下去,耳朵和臉龐像給火燒一般。「謝謝你…安慰
我,還有…送我回去!」最後四字的音量是突然提高了的,螢甚至害羞得不敢抬起頭來。
過了一會好像沒甚麼動靜,如是者螢微微抬起頭,卻發現焰那溫柔的笑臉。
「…傻丫頭。」焰說著把對方擁抱入懷。
螢閉上了眼睛,感受著二人的體溫互相傳遞。
這…並不是夢。
「想不想看螢火蟲?」維持著擁抱的姿勢,焰如此問道。
「欸?到哪裡看?」螢的表情夾雜著愕然和狐疑。
「總之跟我來!」正當螢仍在愕然之際,焰已牽起了對方的手向前走。
看著給緊牽的手,螢感覺到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柔柔地在心頭牽動。
焰就這樣牽著螢的手一起走出了城門,走著走著便到了城門外的一片草原上,當風吹過時草原上便起了波濤,而這時候的長安城便像在波濤上矗立般。
焰亦在此時停住了腳步。
螢本想開口,但此時她眼前的,是一個壯觀的景象。
星星點點的螢火蟲自四面八方從草原飛出,為她和焰周圍,以及本來已星光滿佈的夜空點綴。
看著那些在半空飄蕩的綠色光點,螢在一瞬間首先是半掩著嘴巴驚呆,繼而是感動。
甩開了焰的手並跑上前去,繼而回頭。
「謝謝你,焰!」此時螢的笑容亦有如漫天星光,很燦爛很燦爛。
說罷便笑著跑上前去並張開了雙臂,在草原上轉了一圈又一圈,歡欣的笑聲響徹夜空。這令焰全身上下的感官都怔住,但覺目眩神迷。他甚至以為自己真的看見了小精靈在他面前翩然而降,繼而為他跳一支小精靈之舞。
沒錯,在眼前的真的是一隻小精靈,只是…沒有翅膀。
焰想著想著便把目光放軟下來,夜幕中有著他溫柔的笑。
轉了好幾圈之後,螢把自己的手臂伸直向天,閉上眼睛。此時在印堂上出現的,是一朵發著紅光的彼岸花。
接著螢張開眼睛,並把自己的雙掌合抱,繼而遞到焰的面前。「送給你的!」
瞧了瞧對方合抱著的雙掌,裡面原來是一隻閃著淡綠光芒的螢火蟲。
啊,沒想到小精靈會有如此的見面禮。
笑著伸手把牠接過,並學著對方把雙掌合抱,螢火蟲就這樣在手心當中一閃一閃。
看著牠發出的光芒,焰臉上的笑意不期然更濃。
此時螢坐在焰的旁邊,並拿起了帶來的笛子。正當她把吹孔湊到嘴邊之時,焰注意到對方的舉動。「咦?那支笛子是你的麼?」
「是呀!今日才買的!」
「可以讓我看看嗎?」
伸手把方才在焰手中的螢火蟲接過,並把自己手中的笛子遞給對方。
「草螢有耀終非火,荷露雖團豈是珠…」焰就著螢火蟲發出的光芒喃喃讀出笛身上的字句。「看來,這是在說我吧…」說著嘆了口氣。
螢凝視著對方的側臉,目光帶著點點疑惑。
「你知道嗎?其實我是繼承哪吒的鬥神太子…你知道鬥神太子是甚麼嗎?」螢只是默默地點頭。
「哪吒當時可說是天界的頭號王牌,但因為某件事,他把自己的內心封閉了,成了個木偶般的人,不過我並不十分清楚那件事的始末…」焰說到這時頓了頓,「總之到了後來,我和鈴麗的戀情被揭發,天界那邊便以『我和天界人相戀,於理不容』為藉口,把鈴麗打入輪迴,並要我繼承哪吒的鬥神太子之位…換句話說,我在某程度上只是哪吒的替身而已…」
螢聽到這目光不禁黯淡下來,連手上的螢火蟲飛走了也沒注意。在這一刻她是為著眼前被稱為「禁忌之子」的人而心痛。
這種哀傷…到底是怎麼回事?
「怎麼了?」感覺到焰在撫摸自己的頭髮,螢再次抬起頭來。
「不知為何心好像…有種給掏空了的感覺…」螢如實地回答,「被逼和你一直相愛的人分開,想必一定很難受吧?」
焰點了點頭,「嗯,不過也習慣了。事實上我現在也不算是鬥神太子了,如果不是我也不會去找鈴麗呢!」接著焰把笛子交回給螢,「是了你帶了笛子來,想必是想吹奏一曲給我聽吧?」
「那你想聽甚麼?」接過笛子,螢終於也回復了平日的笑容。
「隨便你,我洗耳恭聽!」
「嗯…那麼就這首吧!」歪頭想了想,螢再次拿起了笛子並把吹孔湊到嘴邊。
簡單而零落的音符,在夜空中隨著清風飄遠。
吹著吹著,螢的心境彷彿踏實起來,她暗自感激焰那不經意,小小的體貼。
等到天亮再回去 留在我身邊 希望時間能再慢一點
可以從此不再一個人
你是我的一部份 我承認」…
回想那首歌的歌詞,螢覺得很窩心,但覺這首歌說的,正是她當下的心聲。
螢在心裡唱出最後一句歌詞時,笛子也吹出了最後一句樂句。
回頭,發現焰正在鼓掌。
「吹得很好聽呢,這首歌叫甚麼名字?」
靦腆地笑了笑,螢如此回答:「這首是…費翔和朱樺的《天亮再回去》。」
「給我猜中是和晚上有關的歌,為何你會想到這首?」
感受到焰那彷彿能看穿人心的視線,螢感覺到耳朵又熱了起來。「沒有啦…只是突然想起這首歌而已…」
「即是說…這首歌是你的心聲吧?」焰的語氣帶點捉狹的意味。
「討厭啦!是不是我的心聲也不關你事吧?你自己去想!」螢裝出一副哭喪著臉的樣子。
「好啦好啦,我不鬧了。」看見螢在害臊,焰故意轉換話題。「是了我之前看見你的額頭好像在發光…那是甚麼來的?」
「啊?那是我的法願符來啦!」
「法願符?」
「法願簡單來說就是透過和萬物溝通,從而向它們借用力量或者替你做事的技能,而法願符便是表明法願使,即是像我般懂得法願的人的表徵!」螢興高采烈地解釋著,「其實我之所以抓到螢火蟲,還不是用法願叫牠飛到我的掌心罷了!」接著又調皮地笑了笑。
「說起法願…事實上我當日找你,也是用了它。」
焰明白螢在說甚麼。「可能…這便是所謂的注定吧?」
螢只是笑了笑,對此不置可否。
「說起來,螢火蟲之所以會發光…是因為要找尋牠們的另一半吧?」把臉稍微仰向天,焰的臉上浮現了一貫似有若無的微笑,「不知道我何時可以找到鈴麗呢?因為我真的希望有一日可以帶她來這看螢火蟲…」
「放心吧!你一定會找回鈴麗的!」螢又是一貫開朗的語調,「因為曾經有人向我說過,螢火蟲可以令你見到最想念的人,代表了浪漫;而牠們所發出的螢光亦代表了希望…所以我相信這樣的一日終會來到!」
「希望如此吧…」焰此時回頭疑惑地望向對方,「是了為何你會這樣肯定?」
「直覺!」答案真的再簡單不過。
「不過事實上我也和你一樣也在找東西…」螢抱膝而坐,並學著對方一樣把臉仰向天,「你來長安是為了找回鈴麗,而我,則是為了找回自己的記憶…」
「記憶?」
螢點點頭,笑容中帶點苦澀。「其實我不是桃源鄉的人,我是從扶桑國,亦即是桃源鄉極東之地來的…我之所以會來桃源鄉,是因為我在扶桑國時,一直都有做同一個夢…」
「夢?」
「嗯,我一直都夢見同一個人,而那個人…」螢說著便把臉垂下去,「就是你…」
「是麼?」焰臉上又浮現了溫柔的笑,「看來…我們的相遇真的是注定了也說不定呢。」說著便伸出手把螢收在懷抱中。他又拉了拉一直披在身上的長袍,剛好把螢圈在裡面。
「知不知道為何我會帶你來看螢火蟲?這是因為你的名字…每當我看見牠們時,我就會想起你!」
螢享受著焰給予的溫暖以及體香的同時,也把他剛才的一字一句聽入心坎。焰的聲音低沈而溫柔,彷彿聽罷一閉上眼睛便可以入夢。
閉上眼睛,《天亮再回去》的旋律再次在心裡響起。
你不必 再戴著面具 我能看見我在你的心裡
為了你 不再帶面具 不再擔心我會失去
雖然腦海偶爾浮現「鈴麗」兩字,但螢決意不去想。
她不想破壞這感覺。
我希望…時間能就此停住…
如果可以,就請你陪伴我身邊直到天亮,好嗎?
甚至…一直陪伴我到永遠…
懷抱著這小小的祈求,螢在焰的懷裡沈沈睡去。
「咦?已經日出了?」
待螢再次睜開眼睛時,螢火蟲已不見了。天邊的顏色也由絲絨般的深藍蛻變為紫紅,並夾雜著帶橙的色調。
「你知道就最好,」輕輕的哼了一聲,焰的語氣帶著調侃,「你這小丫頭還未睡飽麼?」
「我又沒說賴著不走…」輕輕挪開了對方一直環抱著自己的雙臂並站起來伸了個懶腰,「好了,那現在打道回府!」說著伸手給對方拉他一把。
螢一路上都是挽著焰的手臂。他們都很有默契地放慢腳步,因為他們知道,一旦到了目的地便是離別之時。
焰留意到螢的目光時而瞟向天空。「在想甚麼?」
「嗯…我在想你身上的長袍和剛才日出天空的顏色很像。我當天在你面前哭的時候,也有見到這樣子的雲彩…」螢回答時臉上泛起了一抹紅霞。
接著大家便沈默了下來,彷彿有一點點特別的東西正在醞釀。
不過旅途再遠總會有盡頭。當螢和焰到達慶雲院的後門時,螢望向焰的異色雙瞳,如此問他:「你記不記得,我有跟你說過『鬥神太子在我看來和普通人沒有甚麼分別』這句話嗎?」
焰點點頭,接著螢深呼吸一下,「其實…我當時還有一句話沒告訴你,那就是『你的黃金眼真的很漂亮,我是認真的』。」說罷螢微微踮起腳,輕輕吻往對方的右眼眼簾,接著抱緊了對方。
焰隨即伸出手來把螢的身子攏緊,這時螢感覺到一種淡淡的悲慟。
待二人戀戀不捨鬆開雙臂時,螢是用跑的回到慶雲院裡面,連頭也不回。
當螢回到房間之時,她的情緒仍未平復。
如果…剛才經歷的一切一切全是幻覺,那我應該怎辦?
她很害怕,那些是自己的幻覺。
躺到床上強逼自己睡去,很幸運地,睡神如螢所願的降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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