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0年5月25日星期二

第五航–收穫 Her True Name

「妳沒事吧……痛!」

抬起慘白的臉,悟淨伸出無力的雙臂,架在蒙莉莎肩上,慢慢撐起身來。本想裝出沒事的樣子,可是背部的痛楚令他臉容扭曲。

「蠢材!白痴!」顧不得兩手已沾滿悟淨的鮮血,蒙莉莎捉住他那彷彿無骨的肩膀,一臉驚慌失措,「這樣做英雄好嗎?!會死的!!」

「那妳呢?」盯著蒙莉莎,悟淨沈吟道:「妳之前也不是妄想要自己制服悟空嗎?會死的……」

大力吸口氣,說罷悟淨還擠出一個淘氣的笑容。

「那個…總之我不要再有人為我受傷!來,試試站起來。」蒙莉莎扶起悟淨,將他的右臂放在肩上,帶他到血海鳥號司令台下的陰涼處。她輕輕坐下,又撕開長裙下擺,扯下一大片布圍在悟淨身上,喃道:「傷口很深,要先止血。」
「……」沒有回應,悟淨一言不發注視著低頭為他包紮的蒙莉莎,連呼吸也變輕了。

「行了。留在這,不過可以的話走上司令台,船還有一個小時多…不,可能更少時間就會下沈,受了傷,要留在乾地。」蒙莉莎拉緊雙眉,抬頭望向甲板上奮不顧戰的同伴,眼中再次流露戰意。她站起來,抽出黑色雙子,又說:「凡事小心,別做蠢事。」

最後那簡單有力的八個字裏,蒙莉莎沒有顯出一點兒的恐懼,只有身為領袖的自覺。

然後,蒙莉莎沒有再說話,握緊手中的劍,越過腳邊好幾個奄奄一息的海盜,大步走向正和悟空苦戰的同伴。

「蒙莉莎!」悟淨伸出手,卻拉不住蒙莉莎,只能任由她帶著一身的血跡加入戰團。

「在做蠢事的是妳呀,船長大人…」

***

「適可而止,悟空!」

身後傳來蒙莉莎的叫喊,同時瞥見銀光,螢和八戒都像觸電一樣分別向左右兩邊彈開;下一刻,二人見到蒙莉莎衝向悟空,利用黑色雙子和刀片引開他的注意,乘空檔向悟空腹部踢去,將悟空踢開好幾米。

「蒙莉莎!悟淨他──」

「傷口很深,但已止血,沒有危險。」因為蒙莉莎的出現,八戒想到剛才悟淨受了傷。然而他想問清楚的檔兒,蒙莉莎已截住他。「已替他包紮,行的了。他在司令台那邊,將他擱在
一旁就好,不用擔心。」

蒙莉莎邊說邊勉力應付悟空的一連串攻擊,這時候大家才留意到她臂上的血跡,還有下身的「半截裙」。

「蒙莉莎,那──」

這次發問的是焰,他正從旁分散悟空對蒙莉莎的注意力,然而卻令悟空將自己當成攻擊對象。

「要盡快令悟空回復原狀,因為船快下沈。」狠狠的向悟空手臂劃上幾劍,蒙莉莎再一次截住對方的話,「所以大家小心,發出攻擊同時不要過份影響船身。」

說罷,向悟空後頸送一記飛腿。

悟空罕有的倒地,五人立即退後,重整作戰姿態。

「三藏,要怎麼做?」盯著掙扎爬起來的悟空,蒙莉莎問。
「這種情況以前都出現過,總之給我機會接近那笨猴,按住他的額頭就可重新裝上制御裝置。」三藏回答道:「不過──」

「行,我們當掩護。既然如此你不要加入戰鬥。」不待對方把話說完,蒙莉莎已發出「指令」。將手擋在三藏胸前,蒙莉莎續道:「總之將他制服再交給你?」

「理論上是。」

「八戒,看他那樣子,這該任何損傷都沒有太大問題吧?」慢慢步向前,蒙莉莎問。
「齊天大聖可以自我復原。而且眼下也顧不得那麼多吧。」

「好的。」箭步衝向開始發動攻勢的悟空,蒙莉莎縱身一躍,喊道:「大伙兒,我們上吧!」

***

一手提著油燈,一手捧著藥箱,洛格弟快步穿梭在一片頹垣敗瓦中,直往蒙莉莎的大宅奔去。屍體不是第一次見,炸彈遺留的味道不是第一次嗅,但見眼見幾乎一半地方都變成焦土的皇家港,洛格弟那一貫的笑容都消失了。他只顧一路往大宅走去,好留更多時間回黑珍珠號照顧其他傷者。

「二副,清理沈船和照顧受傷的兄弟之前,拿你那些專治刀傷的藥來大宅吧……」

想起蒙莉莎在碼頭跟他說話的神情,洛格弟的臉容拉得更緊:他從未見過她的眼垂得那麼低,像個將要接受死刑的人一樣。他問過接眾人回來的祈恩和約翰,二人都異口同聲說回程時根本沒有人說過話,只見大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傷,其中悟空更是昏迷了。

不過,蒙莉莎為何會有這副表情,洛格弟可是猜到一二。跟祈恩一起帶領手下駛走黑珍珠號時,他剛好見到悟淨撲出來保護蒙莉莎這幕。那一刻,他就知道即使勝出這次戰鬥,勝利的笑容都不會出現在蒙莉莎臉上。

「船長不要舊病復發就好……真是的,她的自尊心有多重啊?」來到大宅門前,洛格弟敲敲門就進去。

「咦?」

空無一人的大宅客廳內除了燭台上的燈火,就沒有其他光源。全市停電,洛格弟想到是血海鳥號來襲破壞了皇家港發電站的緣故,心裏不禁說了句髒話。

「是阿洛?」

這時飯廳傳來一把女聲。

「是我呀,船長。你要的藥我拿來了。」向飯廳走去,洛格弟回應。

走進飯廳,洛格弟的視線就給一道柔和的黃光吸引過去,那不是什麼特別明亮的燈光,而是由焰身上發出的:正確點就是由焰的手掌發出的。那雙大手正輕輕的捧著螢那雙明顯是灼傷了手。洛格弟最驚訝的是,螢手上的傷似乎慢慢癒合了。

「很厲害吧?原來焰的法願是治癒系的。」走到洛格弟身邊,蒙莉莎說:「幸好他的法願力在戰鬥時醒覺了,我們大部份人的傷都給他治好了一半呢。」

「對呀,可能是我希望發動聖龍刀的願望真的很迫切吧……」微微一笑,焰回答道:「壓根沒想過會再次聽到精靈的聲音!那麼快就可以重新發動聖龍刀……真是走運。」

「我不是說過你的法願力一定會醒覺的嗎?」螢提高音調插口說,好像焰剛才的話冒犯了她什麼的。頓一了頓,她續道:「不過你可以嗎?法願力才剛醒覺了不久呢……」

「對,別太勉強,我這裡有治灼傷的藥。」蒙莉莎接口說:「因為人治療而多一個傷員就不好了。」

「放心,我可以的,妳們不要擔心。」抬頭微笑,焰說。

「……」

雖然不太明白三人的對話,但瞄到蒙莉莎還是半點笑容都沒有,洛格弟也沒有追問的意欲。

「對了船長,這是你要的藥,裏面還有消毒藥水、繃帶之類的。」轉向蒙莉莎,洛格弟說。

「有勞了。快回去吧,還有不少傷員要你照顧的。」拿過藥箱,蒙莉莎說:「如果船上的兄弟都沒有大礙,就去醫院幫手吧。」說罷,就轉過身去。

「船長……?」

順著蒙莉莎轉身的方向望去,洛格弟視線剛好和悟淨對上,他就坐在長飯桌旁,面向椅背;不知道是什麼原因,對方只是望了一眼就別過頭去。洛格弟同時留意到悟淨身上早前的包紮早已拆下;如果不是知道事實,他可能會以為悟淨背部那三道抓痕是被野獸襲擊做成的。

沒有久留的意思,洛格弟和螢與焰一起步出飯廳。

「船長她是不是回來之後就一直都是那樣子?」禁不住好奇心,洛格弟問二人。

「對呀,我從未見過蒙莉莎這樣的;眼總是垂得低低的,彷彿她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,一副害死了人的樣子。」回望飯廳一眼,螢說。

「她還很在意間接令悟空暴走吧?那時如果她立刻解決對方,敵人也未必會偷襲她……」想到之前蒙莉莎總是逞強要自己制服悟空,焰得出這個結論。

「是吧……」拉開大門,洛格弟向二人說:「那我先離開了,兩位請好好休息吧!」

「嗯,晚安!」報上答謝的微笑,螢稍稍回應一句就跟焰往樓上走去。

步出大宅,洛格弟嘆一口氣:「船長果然是舊病復發呀……」

***

大宅飯廳內,寂靜得幾乎連燭火搖曳的聲音也聽得見。

一直沒有回頭望蒙莉莎在自己身後做什麼,悟淨愈來愈覺這個情景令他不自在。不過,令他更不自在的是,應該對他恨之入骨的蒙莉莎,事後竟然主動要求親自料理他的傷。悟淨起初以為她覺得欠了自己一個人情,大抵是有借有還的心態吧。然而,自他們回到大宅以後蒙莉莎就一直迴避悟淨的視線,一副做了什麼對他不起的事的樣子……

「哇!」

一下由背部傳來的刺痛打斷了悟淨的思路。

「搞什麼……嗚哇!」轉頭一望,悟淨發現是蒙莉莎在用消毒藥水為他的傷口消毒。不過好像他又做錯什麼似的,蒙莉莎不但把綿花沾滿藥水,擦傷口的力度也是異常的大,悟淨痛得眼淚也被擠出來了。

「船長大人呀,麻煩妳輕力一點…好不……」

本想藉故向蒙莉莎發炮,不過見到她突然停下來,又拉緊雙眉的怒瞪著自己,悟淨也不好意思說下去。

然而,最令他說不下去的,是現在蒙莉莎眼內,清楚的顯示出「擔心」二字。

「白痴……」

低下頭,蒙莉莎換了另一塊棉花繼續替他擦傷口。

「你們這些雄性動物,真的那麼喜歡做英雄嗎?」

根本不知道蒙莉莎的用意,加上愈來愈覺得不自在,悟淨沒有回答。轉過頭,悟淨靠火爐上一個銀色花瓶的倒影來觀察蒙莉莎。

「如果做英雄要送命的,那做來有什麼意思?」

沒有說下去,蒙莉莎拿出一個紫色小瓶,一邊倒出膏藥一邊說:「現在要塗藥,會有刺痛的感覺,忍住吧。」

「哇!」

果然,悟淨感覺背部傳來陣陣像碰到火舌的刺痛感。

同時,也傳來了蒙莉莎手掌的溫度。

「你的傷口太深了,連焰的治癒法願也幫不了多少。這些藥是阿洛親自調配的,對利器造成的傷很有效。」

「其實你有沒有留意到,阿洛總是用頭髮遮住右邊臉?」

「妳這樣提起,又好像是呢……」注意力由背部分散,悟淨腦海浮現出洛格弟那張總是掛上笑容的帥臉。

「那是因為他兩年前失去右眼的關係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掩飾得不錯吧?雖然大風一點還是可以見到他戴上眼罩。」緩緩的繼續塗膏藥,蒙莉莎續道:「兩年前,阿洛為一個初出道、幼稚又熱血過頭的海盜船長吃了一刀。雖然沒有要了他的命,但從此右眼就廢掉了。真可惜,他可是我們當中長得最俏的一個呀……

「很不值吧?救人卻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。」

說到要點,蒙莉莎沒有再說下去,只是靜靜塗膏藥,眼也垂得低低的。

聽到這裏,悟淨明白之前蒙莉莎一句「總之我不要再有人為我受傷」不是隨口說說的;明顯她對此還是在意的,她覺得自己要為此負上大部份的責任。注視花瓶上那拉長了的倒影,悟淨隱隱感到蒙莉莎是那種愛把責任放自己身上的人來,而且她從來就沒有要找誰來分擔的意思;心裏暗自苦笑,悟淨想,骨子裏她比任何一個人都要笨,都愛當英雄。

想著想著,悟淨漸漸明白為什麼她的手下都那麼擁護她:一個寧可自己送命也不要見到同伴受傷的海盜船長,可能只有蒙莉莎.史柏路一個。雖然一切都可能是她身為領袖的自尊心作祟,忍受不了自己也有要依靠別人的時候……

將一切責任都放自己身上,是很累人的。妳不是萬能的好不好?

「咦?」

將視線稍向上移,悟淨發現牆上掛著一幅油畫。

怎麼之前完全留意不到?

畫中是個身穿天藍色洋服的黑髮少女。她那頭梳理得柔順貼服的及肩長髮,誰也會說她是出身貴族的小姐。少女的瓜子臉上是個淺淺的微笑;那卻不是單純的微笑,當中還有一點苦澀,像是有什麼寶物就在她眼前,她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近一樣。如果不是少女那雙好比黑夜的眼睛,恐怕悟淨也不會認出她其實就是蒙莉莎。

好美……這個才是船長大人來嗎?

究竟這是什麼時候畫的?似乎比現在年輕呢……

為什麼她會有這樣複雜的表情?當時她見到什麼?是想到了什麼嗎?

但,明顯她曾有過安定的生活,為什麼還要繼續當海盜?

其實…她會不會真是什麼富有人家的千金?

不,千金小姐根本不可能忍受長年航海、居無定所的生活……

不過……她早已是海盜界的公主來啦!她本來是什麼人又有何關係?

出身是個謎的海盜公主,她的確是個不得了的女孩呀……

背部那微暖的觸感突然消失,悟淨的思緒給拉回來。

「要纏繃帶了。」抹去手上的膏藥,蒙莉莎取出一卷純白色的繃帶。

「呀,是的…」將雙手放上椅背,悟淨回應。

一圈一圈的,蒙莉莎專心慢慢的替悟淨纏上繃帶,一言不發。時而低頭觀察蒙莉莎的手有節奏地來回在眼前出現,時而抬頭望望那幅油畫,有這樣的一刻悟淨好想捉住那雙纖細的手臂……

「以後不要那麼亂來了,河童。」

蒙莉莎輕輕的一句,不但再一次打斷悟淨那開始無限伸展的思緒,也令他詫異得轉過頭來注視她。

「什麼?」

「以後不要那麼亂來了。」重複之前的話,蒙莉莎繼續包紮。頓一頓,又說:「如果救人是要送命的,不值得。」

「那要視乎對象是誰。」沒有回頭,悟淨喃道。

「噢!是嗎?」大力扯斷繃帶,蒙莉莎甚至懶得用剪刀;腰部傳來的痛楚令悟淨悶哼了幾聲。「總之不要再做這種蠢事!不然阿洛的藥再多也不夠你用!」站起來,蒙莉莎湊到悟淨耳邊,說:「事實上你這次也用了半瓶,為了確保你不會用光所有藥,下次換藥時我會叫阿洛用殺蟲藥的……對你應該會更見效。」

「咦?」不懷好意的笑容再次出現在蒙莉莎臉上,悟淨不禁流下冷汗。

「還有,你的手沒有受傷的吧?收拾一下就去休息吧。」

撇下悟淨,蒙莉莎拿起藥箱快步往樓上走去。慢慢站起來,悟淨發現飯桌除了剛剛用來擦傷口的棉花外,還有一件新的白色襯衣。

***

「那個蠢材…難怪三藏總要用槍來跟他溝通,真是辛苦。」

輕輕關上房門,蒙莉莎碎碎唸。她的一雙長眉依然緊緊皺起來,沒有放鬆過。

將藥箱放在大圓桌上,蒙莉莎拉下頭巾,走到房的那一邊。站在四柱大床前,她整個人突然就像刺穿了的氣球一樣,無力的倒下去。

那要視乎對象是誰。

當她合上眼,打算好好的睡一覺時,悟淨那低沈但直率的聲音就在腦海響起。她坐起來,呼一口氣,隨手理了理頭髮,漫不經心的望向露台,想到回來大宅的第二晚就要失眠,不禁感到煩躁。

這裏明明是家呀,是放鬆的地方呀!為什麼要煩惱那臭蟲的一句話?

天殺的…明明是累得要死,卻睡不著!

「『視乎對象是誰?』什麼?即是我值得送命來救?」盤坐起來,蒙莉莎自言自語:「什麼啦?我跟他有什麼關係,他……!」

坐直身子,蒙莉莎感到累意突然消失,換來的卻是一陣緊張,一陣驚詫。她伸手摸摸發熱的臉頰,又甩甩頭,猛然倒在床上,將頭埋在枕頭堆裏,合上眼。無論如何,她跟自己說,總得要好好的睡一覺。

她相信,只有這樣,煩惱才會乖乖離開。

妳之前也不是妄想要自己制服悟空嗎?會死的……

然而,悟淨的聲音卻像魅影一樣,不肯離開。想到當時他根本沒有猶疑就撲出來,蒙莉莎的臉就慢慢沈下去。她不明白,怎麼身邊總是有這種不怕死的笨蛋。

暗自說了句粗話,蒙莉莎轉過身,呆望隨風飄揚的窗簾,放遠視線,夜空中出現了點點星光,閃個不停。

慢慢的,眼皮愈來愈重,睡意也愈來愈濃。蒙莉莎放鬆身體,任思緒隨海風自由奔馳。

「拜託,以後不要再…亂…來…了……」

***

第二天清早,太陽還未爬上山,黑珍珠號上已有人影晃動。

船長廂房內透出一絲微弱的燈光,細看不難發現沙發椅上有個金髮男性身影,正看書看得出神。雖說那是蒙莉莎的坐席,但沒有她的黑珍珠號,船長的責任當然就落在大副祈恩身上了。

啪地一聲,祈恩花了一整晚看完那本在血海鳥號殘骸找到的航海日誌,卻並不屬於湯瑪士.洛翰或是他任何一個手下的。

「不得了哪……」

目光不其然飄向蒙莉莎留在船上的灰色大衣,祈恩拉緊眉頭,握緊手上的日誌;他的心跳得飛快,在這寂靜的廂房內,他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。

突如其來的不安心情,是因為他知道手上的日誌裏,有蒙莉莎一直在找的東西──一個切身的真相。

「讓她知道…真的好嗎?」

站起來,地板上出現了自己的影子。祈恩轉過身,太陽已冒出頭來了。

「大概真是天意吧。」

將日誌放在桌上,雖然祈恩覺得蒙莉莎也許一輩子都不知道會比較好,不過他也明白自己沒有權去瞞住她。

走出廂房,祈恩發現洛格弟在坐在船舷上,忙著拭擦一個金光閃閃的東西。

「阿洛?」雙手抱胸,祈恩叫住他。

「祈恩!呵呵,祈恩呀,我想你一定不會想到,洛翰那白痴竟然可以找到這些。」說罷,亮出手上的閃亮東西:一尊金製佛像。

「哇!」看到在太陽底下射出金光的佛像,祈恩不禁張大嘴巴。接過佛像,祈恩舉起它來研究:「是純金?!」

「祈恩,這兒還有兩個……」掛上賊笑,揚揚眉,洛格弟拿出兩尊相同的佛像。

「呵,套你的話,真想不到洛翰那白痴可以找到這些好東西。」

「我覺得船長會非常高興。」由舷上跳下來,洛格弟的視線沒有離開過二人手上的佛像。

「不知道她起了床沒?我好想向她報告。」
「想邀功才對吧,二副?」斜睨洛格弟,祈恩轉身走向甲板的另一邊:「我記得上次你已經率先試飲船長那支拉菲了──」

「大副你是何時變得那樣計較呀?來來來,我們快快去向船長報告,好不?」將三尊佛像放在袋子裏,洛格弟雙手搭住祈恩兩肩,半推著祈恩往碼頭走去。

 ***

「這個……天啊…」

捧著由祈恩和洛格弟帶來的佛像,蒙莉莎呆了半晌都說不出話來,她一眼就認出這三尊金佛像就是三藏他們要找的東西。這次任務可以有這樣大的進展,蒙莉莎真是樂翻了,至少這個代表她身為嚮導的責任將近完結,可以好好休息了。

「三藏!起來啦,你要的東西找到啦!」

放下佛像,蒙莉莎跑去書房敲門,又跑上二樓,叫著其他三人的名字。

「船長真是非常高興呀。」雙手叉腰,洛格弟一臉滿足。「我記得船艙還有兩、三罐魚子醬呢。」

「我發現你不當主廚是好事,至少大家的舌頭都不會被你寵壞,船長的負擔也會少許多。」眼睛一直隨蒙莉莎身影往上移,祈恩一屁股坐在沙發上,又說:「不過現在可好,她不用為客人的事操心了,明顯這三尊金佛像就是船長帶他們來的目的呢。」

「看樣子就是了…」雙手放在後腦勺,洛格弟想起昨晚蒙莉莎的一舉一動,不禁有放下心頭大石之感:終於有什麼事情來分散蒙莉莎對悟淨為她受傷一事的注意了。

「阿洛──」

「找到那三尊金佛像?」

和蒙莉莎並肩而行,八戒的身影進入祈恩視線,使他要硬將日誌的事吞回去;他還打算跟洛格弟討論一下的。不過聽到八戒這樣說,祈恩不禁跟洛格弟交換一個「果然如此」的眼神。

「對呀,剛才祈恩和阿洛帶著它們來,說是在血海鳥號殘骸找到的。」蒙莉莎揮動雙手,興奮的跟八戒解說。「太好,想不到你們才剛到埗就找到了!不,該說是自動送上來!」

「對喔,真是太好了。」八戒臉上依然是那個微笑。他轉過頭,見到祈恩和洛格弟,立刻點頭打招呼。

「三藏!」
這時候,蒙莉莎的一聲叫喚,大家見到三藏頭耷耷的步出書房,皺著眉,雙眼眯成兩條線,似乎準備向吵醒他的人開火。不過蒙莉莎沒有留意到,還一把抄起桌上的佛像,放到三藏面前,佛像的金光照得他的紫色眼珠變成淺紫。

「怎麼搞的?喂,妳確定這是真的嗎?」揚起左邊的眉,三藏問。

「我們好歹都是有經驗的海盜,難道真金假金也分不出來嗎?」在蒙莉莎身後走出來,洛格弟不忿的反問道。他叉著腰,看起來像個巨人。抽起嘴角,蒙莉莎望望洛格弟,又投給祈恩一個詢問的表情,對方微微點頭。

「好了啦,就算是這得力助手拿來的我都會驗驗。」發出銀鈴似的笑聲,蒙莉莎向三藏說:「這三尊佛像絕對是真的。」

「小林的占卜果然不賴呀,竟然幾乎不費力就得到了。」把手上的佛像遞給身後的八戒,三藏接過蒙莉莎手的另外兩尊。

「還有我的羅盤呢?」用剛才跟洛格弟一樣的語氣反問,蒙莉莎的笑容僵住了。

互相交換一個無奈的眼神,八戒和祈恩都不知可以說些什麼了。

***

「我相信你們應該還有找到其他『有用的』東西的。」

大伙兒吃過一頓熱熱鬧鬧的早餐後,蒙莉莎就跟祈恩和洛格弟到黑珍珠號去,處理其他在血海鳥號殘骸找到的東西。事實上,洛格弟告訴她在血海鳥號殘骸找到那三尊佛像時,經驗也跟她說那艘船上的「好東西」一定不只三藏一行要找的。不知道這預感實在太強烈的關係,還是正如祈恩所說的,不用再為三藏一行的事操心,蒙莉莎的心情好得不得了,她甚至不介意好奇而跟上來的螢和焰。一路走來,她的腳步都比平時更有朝氣,有時甚至越過跟她並肩而行的祈恩和洛格弟。

留意到蒙莉莎的好心情,祈恩的嘴就抿得更緊了。一向寡言的他,整頓早餐都沒有加人大伙兒的對話。相反洛格弟就一如以往,跟客人們談個不停。

「對,大家不多不少都找到『好東西』。當然,我還是覺得最有貢獻的是那三尊佛像。」洛格弟幾乎用唱歌的語調說:「還有想不到的是,洛翰至少在杯中物方面不盡是個白痴。」

「竟然?」不經意的撥動垂在肩上的髮絲,蒙莉莎問:「他的架上有好酒?」

「幾乎全是波爾多,有不少都是八二年的。還有不少陳年蘭姆酒,只是嗅一口都已嗆死了。」雙手插袋,洛格弟面上是個得意極了的笑容。

「呵呵,那些根本是我的啦!」

「蒙莉莎,那即是在血海鳥號找到的……都已歸你們所有?」

蒙莉莎轉過頭,想問祈恩還有沒有其他「好東西」時,螢追上三人,像個學生的發問。

「那當然啦,難道我們還會上繳或什麼嗎?」掛上賊笑,蒙莉莎說:「歡迎光臨海盜的世界!」

「還真是弱肉強食呀。」焰笑說:「但你們會不會主動挑釁其他海盜?我敢說外面一定有不少滿載寶物的海盜船。」

「對,外面的確有不少寶物,引人更想犯罪。」蒙莉莎這句話逗得大家都笑了,一路上臉容都被什麼力量凝住的祈恩也綻出微笑。哈哈笑了幾聲,蒙莉莎續道:「尤其是其他人的航海日誌(祈恩立刻拉下笑容,臉也抽搐了一下),別人的經驗比財寶都來得有用呢!而且海盜的生活往往都有不少意想不到的事,當是一本小說來看也不錯的。」

「咦?我以為航海日誌都只是紀錄航海情況、天氣之類的。」螢問。

「有時候可不只這些沈悶的內容。事實上,將日誌當是日記或遊記的海員,大有人在。」

說著說著,五人已來到黑珍珠號的碼頭。經過昨日跟血海鳥號一戰,黑珍珠號那依然閃耀的船身留下了一個又一個炮洞,有大有小,不過最小的都足可讓一個小孩穿過。甲板上傳來船員又來又回的腳步聲,當中還夾雜著節奏不一的槌擊釘子聲;眾人早就在修理黑珍珠號,根本不用蒙莉莎來指揮或什麼的,大家就是自動自覺的以最快速度把船修好。

跟在蒙莉莎、祈恩和洛格弟身後,螢和焰二人並肩步上木梯,他倆中途還要讓路給兩個衝到碼頭去的船員呢。甲板上還是那熱鬧的黑珍珠號,不同的是,船弦有不同程度的破損,地上也有零星的彈痕,甚至血跡。

二人放眼望去,不少船員都在身體不同部份纏上繃帶。

海盜的生活,真的一點也不平靜。這下子二人才明白蒙莉莎的世界,並不如他們所想的有趣。每次跟別人開戰,都不知道會不會是最後一次。

想到這裏,螢跟焰對望一眼,腦海浮現一個問題:究竟是什麼人可以那麼狠心拋棄還只是個嬰孩的蒙莉莎?假若蒙莉莎沒有被遺棄,她現在又會在一個怎麼樣的家庭生活?

更甚的是,她跟蒙莉莎又會不會相遇,像現在一樣成為朋友?

「螢!焰!」蒙莉莎站在廂房門前,喚叫二人。「不要呆在甲板,來廂房坐坐吧。」

「好的。」

「祈恩,那是什麼只可給我一個人看的呀?」領著螢和焰,蒙莉莎問在她跟前的祈恩。

「如果沒有搞錯,這本日誌有船長妳一直在找的東西。」祈恩沈著臉說,抄起桌上的一本封面霉爛的書──正確一點就是一本本子;他的眉頭也是拉得緊緊的。「即使沒有,至少也是線索。」

突然停下腳步,蒙莉莎整個人像生根一樣,動也不動,也沒有作聲。焰在她身後探頭一看,祈恩手上的本子不但封面霉爛,字也幾乎讀不到,裏面的紙張更全都發黃了。望了望螢,焰相信她跟自己一樣,已經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了;但事實是,在她身上發生搞不清楚的事情倒不值得驚訝。

「日誌的主人……」接過本子,蒙莉莎的臉也是沈下來的。

「是女海盜安.邦妮。」祈恩的語調是令人不安的平靜。

「那麼……」眼睛停駐在日誌的封面,蒙莉莎沈吟道:「姓氏是…?」

什麼?一直沒有作聲的螢和焰心裏不約而同亮起問號。

「是『洛翰』。」緩緩走到蒙莉莎面前,螢發現祈恩的臉變得溫柔了。「船長,我知道這是十分難接受的──」

「哈。」乾笑一聲,蒙莉莎抬起頭,冷笑在她臉上凝住了。「即是無論如何我都會走上這條路吧?那名字呢?」說罷她掀開日誌,來回翻閱。

「諾妮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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