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6月23日星期二

(九) 誤會 The Fairy in Tears

蒙莉莎醒來意味著慶雲院回復了平常的氣氛。螢仍舊也是和悟空一起練習法願(蒙莉莎只有乾看的份),接著便是到八戒家吃午飯、逛商店街;到了晚上便回到八戒家和八戒、悟淨他們會合,一行四人回慶雲院找三藏、上館子吃飯(當然三藏事務繁忙時則另計),每一日的流程大概也是如此。

雖然如此,螢有時也會想起焰。她和焰對上一次的見面已是蒙莉莎陷入昏迷時的事,如今蒙莉莎已是完全復原,即是說螢也有好一段時間沒見過他。

「不知焰現在過得怎麼樣呢?」螢的腦海偶爾也會浮現這個想頭。

在某一晚,螢不知為何輾轉反側不能入睡。索性坐起來讓睡意自然降臨,不過坐著坐著,「外出找焰」的念頭又再一次在螢的腦海中揮之不去。

想起焰異色的雙瞳。螢轉頭望了望仍躺在床上打呼的蒙莉莎,接著便下床悄悄地穿戴整齊,並和上次一樣從慶雲院的後門溜出去。



螢果然在長安城的南門見到焰那修長的身影。「沒想到你會再來這裡呢…」此時的焰有點兒詫異,「怎麼了?」

「沒有啦,只是睡不著罷了…」螢只是笑了笑,難道她要把真相告訴對方麼?

「…事實上我也是。」

螢又是笑了笑,接著的是片刻的沈默。為免氣氛太尷尬,螢還是率先把沉默打破:「呃…那個…」

「嗯?」

「…在上次見面時,我這麼無禮地向你說話…真的不好意思呢。」螢說到這時頭也漸漸地低下去。

「你還真的有趣哪,」螢聽出焰的聲音帶著笑意。「像我這樣的人,難道還需要接受別人的道歉麼?」

「不過那次我的確是說得太過火了,」此時螢微微抬起頭來,笑容帶著靦腆,「始終也是我不對在先呢…」

在這一瞬間,焰有剎那的恍神。他忽然想起,在遙遠的年月,曾經也有人這樣子的向他道歉。



「為何要向我這種人道歉?」明明我是個異類,根本就不值得別人同情…但為何她會…?

「因為這是我不對啊…」

「『不對』?那是有罪的意思麼?」為何她要這樣做?難道她並沒有留意到我那金藍異色的雙瞳?

「那個…我想還不至於這麼誇張吧…」

一陣的沉默。

「呃!對不起…」她的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。「對…我想這是我的罪吧…」



那梳成了兩條刷把辮的頭髮,那羞怯的神情…

「焰…你沒事嘛?」一把清亮的嗓音把焰從沈思中喚回。

「不…沒甚麼…」焰用手揉了揉自己的額頭,為何會想起「她」?

「你想起了鈴麗對不對?」

焰吃驚地望了望正向著自己微笑的螢。「沒有啦,我只是猜猜而已,因為我記得你好像有說過,你來長安城是為了想找回鈴麗…我沒有說錯吧?」

焰只是垂下眼,神情顯得有點落寞。螢看見對方如此的反應便問道:「呃…我是否說錯了話?」臉上的笑容也隨之而收起。

「對不起…」頭也漸漸地垂下去。

「你不用這樣子向我道歉的,」焰的臉上又有著那似有還無的笑,「我也說過了,我根本不配得別人向我道歉…」

「為何這樣說?」提高了聲線,螢只覺得焰這想法有點莫名其妙。

「可能你不知道,其實我是禁忌之子啊…」焰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蒼涼,「基本上和我扯上關係的,根本就沒有好下場…鈴麗便是因為和我相愛才被罰輪迴轉世的…」

「那有關係麼?我才不信禁忌之子不配得甚麼甚麼的,他們不是跟普通人沒甚麼分別不是麼?又不是甚麼大奸大惡,難道便沒有交朋友還有喜歡別人的權利麼?真是的!若果被我知道了誰弄得鈴麗這樣子,我一定不會放過他!」此時的螢雙拳緊握,一副氣沖沖的樣子,及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失儀。「呃…對不起,我好像太激動了…」

「…謝謝你。」焰的臉上竟露出了笑意。

「啊?」螢還以為自己聽錯了。

「是的,」焰臉上的笑意更濃,「沒想到你的想法和鈴麗一樣。雖然她以前沒有說出來,不過我知道。」

螢聽了之後臉上笑得更形燦爛。「真的?」而焰只是點頭回應,臉上仍綻放著笑容,而這個笑容,恐怕是焰近來最開懷的笑容了。



接下來的數日螢也有在半夜偷溜出來和焰見面,而他們更可說是一見如故,才見面數次便開始天南地北的無所不談。

「你知道嗎?當我和你一起時我就覺得很放鬆,感覺就像認識了多年的朋友似的。」有一次見面焰如此向螢說。

「甚麼,你以為我是鈴麗的轉世哦?」咧嘴笑了一個,此時的螢正坐在欄杆上雙腳搖搖,而在她背後的正是護城河。

焰有著那短暫的沈吟,而臉上仍然帶笑的螢亦只是一言不發的凝視對方那稜角分明的側臉。

「雖然我直到現在也沒有任何線索,不過…」轉過頭來,焰那金藍異色的雙眼對上了螢的視線,「給你這樣一說,現在倒也覺得你有點鈴麗的影子…」

「啊?真的麼?」螢拋來了一個懷疑的眼神。

「只是個人覺得而已,雖然你跟鈴麗的樣子不太像,不過她也是和你一樣梳著兩條刷把辮,可能因為這樣我才會聯想到鈴麗吧!」

「原來是這樣…」

「而且頭髮顏色也是差不多,不過你的比她的深色一點。眼睛的顏色也不同,你的是茶色而她的是藍色…」

「那她大概是個美人吧?」螢似乎對鈴麗的事很有興趣。

「嗯…不如待我下次告訴你好不好?你也是時候要回去了,不是麼?」

「好!就這樣決定!」點點頭,螢的臉上又展現了她那一貫朝氣勃勃的笑容。

看著螢的背影再一次的跑遠,焰再次陷入沈思當中。

「若果鈴麗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,那麼螢就是擁有透明翅膀的小精靈…」

「若果鈴麗是我今生最愛的女人,那麼螢便是能夠進入自己內心的朋友…」

想著想著,焰不禁會心微笑。



天邊已泛起魚白色,而螢亦在這時候回到慶雲院,並躡手躡腳地回房間去。

關上了房門,螢舒了一口氣,但此時她發現蒙莉莎的床竟是空無一人。伸手摸了摸,發現被窩是冷的。

「吱呀」一聲,房間的門開了。螢警覺地回頭,「誰?」

「不用說是我吧?若果你不是作了虧心事,你便不用這樣害怕了吧?」開門的正是蒙莉莎,目光直勾勾的射進對方的內心深處。

「你這樣說算是甚麼意思啦?」現在的螢只覺得渾身不自在,但她極力的不讓它表現出來。

「有沒有作虧心事只有你自己才最清楚,」蒙莉莎的目光和語調都是冷的,「不過,若果你作了虧心事也居然還可以如此大意,被抓到也是理所當然的吧?」

螢的內心陡地一震。「被抓到?」

「你不是大意得連自己身上的東西不見了也不知道吧?」蒙莉莎的臉上露出了冷笑,目光仍然緊盯著螢不放,螢則是屏住了呼吸,默然不語的盯著對方。

保持現有的視線,手慢慢地伸到自己的腰間。

「扇墜不見了!」

想到這,螢的身子立時感到一陣惡寒,但她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對方身上。

此時蒙莉莎亮出了螢的扇墜。「這個我是在慶雲院後門的門檻旁找到的,照道理你在白天時是在中庭練習法願,換句話說不可能會在後門找到這個…我說得對嗎?」

螢終於開口:「那又怎樣?」

「你別以為扮作甚麼也不知道便可以瞞天過海!為何你要在半夜三更偷溜出去和一個陌生男人在一起?那人到底是誰?你說!」換成了嚴厲的語氣,蒙莉莎的忍耐力似乎已經到了臨界點。

面對蒙莉莎那威逼的態度,螢亦已經忍無可忍。「沒錯我是幾乎每晚都偷溜出去,那又如何?這個以及那個人是誰也是和你無關的吧?」

「我就是想知道那人是誰!」

「那人正是鬥神.焰太子!你滿意了吧?你不要再煩我!」

在這一瞬間二人都靜了下來,那是一種奇異的沈默,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。

「…你說那人是焰?」蒙莉莎從齒縫中迸出這幾個字。

「沒錯。」咬咬牙,螢仍舊怒睨著對方。

「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們的敵人?是敵.人.啊!你不是沒常識得如此吧?」蒙莉莎把自己的聲調逐漸提高。

「我當然知道!」

「那你為何會常常半夜偷溜出去找他?你根本是間諜!」蒙莉莎的聲音已成了怒吼。

螢終於失卻了平日的冷靜:「你別含血噴人!我認識焰也是最近的事,而且焰在和我第一次見面時也有問我叫甚麼名字,這證明了焰在此之前根本不知我是誰!況且我並沒有以往的記憶,就算我真的在以前認識他,我現在也記不起!」

「少裝蒜了!你打從一開始便知道了聖龍刀的秘密,你根本是在佈局害我,弄得我失去常性,接著把我置諸死地!」

「當時我根本就不知道為何會這樣!」螢的語氣已變得有點歇斯底里,「可能你不相信,我第一次和焰見面時,他主動告訴我你失去常性的原因,而且他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…他還叫我代他向你道歉!」

「那他為何不直接來找我?」

「雖然我不知道,但他可能有隱情!你為何不體諒一下人家?」

「教我憑甚麼理由信你?」蒙莉莎的臉上露出了冷笑,「你主動提出作我的擔保人,其實無非都是為了要我死,好讓你可以把聖龍刀還給焰吧?」

「…你不信我那就算了。」螢已開始感到絕望,「看來…我是做錯了決定…」

「我也正想這樣說,」蒙莉莎的聲音亦帶點沙啞,「早知如此我便不把扇墜還給你…」

「既然如此你便把扇墜留著吧…」此時螢的聲音已是虛弱得僅僅聽得見,「你怎樣處置它,悉隨尊便。」

「…我不想再見到你。」

「好…」此時螢的聲音帶著抖震,「那我走。」

「再見了…」拋下這句話之後,螢離開了房間並關上了房門,接著便是急急往外跑。

蒙莉莎仍佇立在房間當中。



離開了慶雲院的大門後,螢又漫無目的地跑了好一段路,及後才慢慢地停下來。當她停下來時,才發現自己已是熱淚盈眶。

「螢你不可哭啊!」螢在心中咒罵自己,「雖然偷溜出去是不對,但…」

但是心如刀割,淚仍在流。

「就算是哭也不可能在大街中哭吧?深呼吸!」隨即用手抹了抹臉,並深呼吸了數下,感覺好像好了些,但隨即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疲倦正向自己襲來。

肚子甚至開始叫了。「咕嚕…」

「累歸累,先找了地方吃東西才說吧…」確定了白金卡仍在自己身上,螢開始了她在長安城的遊蕩。



「螢!我們去練功囉——」悟空眼見螢遲遲未到中庭,便忍不住到房間找她,而此時蒙莉莎亦剛從房間出來。「大姐早安!螢呢?」

「她不在。」蒙莉莎的語氣帶著一絲不屑和迴避。

「啊?她外出了?」悟空的黃金眼中的是疑惑。

「…嗯。」半故意忽略掉對方的眼神,蒙莉莎現在只想快快離開悟空的視線範圍。

「那她到了哪裡啦?」儘管悟空仍是鍥而不捨,蒙莉莎卻好像聽不見似的急步離開,而她的步伐更是有一種擺脫的意味。

「到底大姐在幹嘛啦…」悟空一臉納悶的跟在後面。



另一邊廂,螢隨便地找了一家食店解決她的早飯的問題。

點了一碟平時愛吃的炒麵,但後來才發現它當初聞起來香著,上桌時卻是根本吃不下去。沒有胃口。

幾乎一晚沒睡。雙眼澀得不行。

「總不可以浪費食物的吧…」打了個哈欠,螢在她的炒麵上放了一堆辣椒醬,最後總算把它解決掉。



「好無聊喔…」悟空正倚在環繞中庭的長廊的欄杆上,「是了大姐你真的不知道螢到了哪裡麼?」伸了個懶腰,悟空轉頭問道。

「我真的不知道!」蒙莉莎的脾氣似乎並不是很好。

「是麼…是了你陪我到八戒家好嗎?我的肚子已開始餓了說!」說著悟空蹦到蒙莉莎的跟前。

蒙莉莎沒有作聲,只是尾隨著悟空前行,但她的樣子根本已是可以用一個「臭」字來形容,因此當她和悟空到了八戒家門時,前往開門的八戒也微微吃了一驚。

雖然如此,八戒的臉上仍保持著固有的微笑,並問道:「你們練習完畢了嗎?螢呢?」

「不知道,似乎是一早已外出了…是吧?」悟空如此回應對方,同時瞟了蒙莉莎一眼。而此時的蒙莉莎則是一直迴避著八戒的眼神。

八戒好像注意到這一點,不過他仍像平常一樣招呼悟空和蒙莉莎進去;至於悟淨正想開口詢問蒙莉莎發生了甚麼事時,蒙莉莎已即時給他一道死亡眼波。(悟淨:「(心想)到底船長大人幹嘛啦?吃了火藥麼?」)

接下來的午飯時間都是在一片異樣的沈默中度過,就連平日吃東西一向像餓死鬼投胎的悟空此時也細嚼慢嚥起來,只怕坐在他旁邊的那顆未爆彈遇到甚麼風吹草動;至於悟淨則是邊吃東西邊向著坐在悟空旁邊(另一說法是坐在自己對面)的未爆彈溜了好幾眼,但每一次的視線停留時間都不會超過五秒,因為到了第六秒悟淨便很有可能會再次受到死亡眼波的攻擊,因此悟淨一直都不敢輕舉妄動。

過了大約三十分鐘,悟淨小心翼翼地問道:「呃…蒙莉莎你還好吧?」

誰料蒙莉莉一開口便是這麼的一句:「我吃飽了。」接著便轉身離開飯廳並往大門走去。然而不知是否有心還是無意,蒙莉莎把碗筷放在桌上時似乎是用摔的,「啪」的一聲。

悟淨看見蒙莉莎一連串的舉動,不禁睜大了眼睛;而悟空則一臉擔憂的向著方才蒙莉莎離開的方向望去。

「大姐…」

待眾人都吃過飯後,大家便開始執拾碗筷。此時悟淨看見蒙莉莎到了屋子外面,便立即把悟空拉到一角問道:「喂喂,你知不知道到底船長大人發生了甚麼事?剛才她的眼神好像要殺人似的!」

悟空對此也感到十分納悶,不禁皺起眉頭。「我也不知道…她從今早開始便已經是這樣了,而且那時螢也已經不見了…」

「啊?」悟淨對此感到有點難以置信。「那你有沒有問過她?」

「我當然有問過,不過大姐的態度並不是很好…」悟空的樣子變得有點沉重,「大姐雖說螢一早出去了,不過…」悟空說到這歎了口氣,「總覺得不像這樣子。」

「你們在談甚麼啦?」

悟空和悟淨回過頭來,原來是八戒。

「不就是在談船長大人的事情嘛…」悟淨的語氣雖是隨便,但從他的眼神已看出他對此是十分在意,悟空更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。「我們是否有甚麼得罪了大姐啦?她這樣的態度…」

「我倒覺得這不太像是我們的問題,」八戒開始為跟前的二人作分析,「相信你們也留意到今日螢小姐沒有跟來的吧?我總覺得,蒙莉莎心情不好是和這個有關…是了你們還知道些甚麼嗎?」

「我就是不知道…」說著悟空的頭垂了下去。「大姐根本甚麼也不肯說…」

「你該也留意到她剛才的態度的吧?」此時悟淨想起蒙莉莎那兇巴巴的眼神,不禁吞了吞唾沫,「看來…只有你才有可能問出個所以然的了。」



另一方面,螢這時仍躑躅在長安的街頭。整晚幾乎沒睡的結果,是她已開始懷疑自己現在只剩下了魂魄在街上遊蕩,肉體已不知在何處。

感覺就像做夢一般。

那麼,今日清晨在慶雲院中所發生的一切一切,全都是夢嗎?

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臂,感覺到痛。

歎了一口氣。算吧,還是放棄了。

心情又一下子變得沈重,在一瞬間就連走一步路都感到舉步維艱。

走著走著,螢突然感到一種無助,甚至是絕望湧上心頭。心再一次痛起來,而這種痛,再一次牽動了淚腺。

很想哭很想哭,但螢不斷地告訴自己,絕對不可在此時掉淚。

深呼吸了一下,又甩了甩頭,總算令自己的淚腺暫時克制,但又有一種疲倦感隨即襲來。

此時聽見了熟悉的樂聲,悠揚的,安穩人心的。

再一次駐足傾聽,臉上的表情也放緩了許多。

待螢回過神來時,發現她到了一間茶館的門前,正是第一次和悟空逛商店街時經過的那間。
緩緩步進了店子,店小二便上前有禮地招呼螢進去,並領她到了一個廂座。

坐下之後,拿起了放在眼前的價目表,視線才叫作稍為集中一點。

研究了好一會兒。「嗯…那就要這個吧!」



此時的蒙莉莎則半躺在後院中一棵樹的樹椏上,雙手放在腦勺,而她眼前的是一片樹影婆娑。

看著陽光星星點點從枝葉間的隙縫透下來,蒙莉莎的心境總算稍為平靜了些。

「那隻死蟑螂…你少說句話會死麼?真是…」表情有點不屑。

從口袋中掏出一塊上面繫著細繩的琉璃,抓住了細繩,讓末端的琉璃半吊在自己眼前,並細細地看著上面雕著的花紋。

「既然如此你便把扇墜留著吧…」螢的聲音此時再一次在腦海浮現,蒙莉莎甚至幾乎看到了,她當時的悲慟。

陽光透過了扇墜並閃著淡綠的光,似乎快要和背景的綠葉融為一體。

在此之前曾經有想過把它賣掉,但到了這個時候居然是捨不得。

「你到底在幹甚麼啦?到了這個時候別這樣的優柔寡斷好不好?」抓了抓頭,並在心中大聲地質問自己。

但人心最奇妙的地方,便是有時候連當事人都不知道它如何運作。

歎了一口氣。在這一瞬間蒙莉莎只覺得心煩。

「啾…」抬頭一望,原來是吉普。

「厲害哦!居然知道我在這?」蒙莉莎臉上掛起一個帶點嘲諷意味的笑容,吉普則自豪地叫了一聲回應。

「你找我有甚麼事啦?」

「啾!啾!」吉普輕輕地啣住蒙莉莎的頭巾末端,並且輕輕拉了幾下。

「咦?你想我到樹下?有人找我麼?」蒙莉莎的表情帶點狐疑,然而因為頭巾被拉住的作用力,蒙莉莎不得不向下望。

然而蒙莉莎看見的,是正在抬頭向著自己微笑的八戒。

蒙莉莎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點鄙夷。「找我有何貴幹?」

「沒有啦,只是想找你談一談罷了。」八戒的臉上仍是有著如湖水般平靜的笑容。

哼了一聲,蒙莉莎爬到樹下,不用說動作是矯健得不行,一下子便到了地面。

「有話快說,有屁快放!你到底想和我談甚麼?」蒙莉莉的腳甫踏到地面便是這麼的一句。

八戒仍是笑瞇瞇的。「看你的態度,也滿像三藏哪…」接著便又在暗笑起來。

蒙莉莎稍稍靜止了她的鄙夷。「我…像嗎?」

「只是個人覺得而已,不過你身為領袖,在某些方面像三藏其實也是好事來!你領導一整隊人手,都滿辛苦的吧?」

蒙莉莎聽了只是笑了笑。接著八戒問道:「不過剛才我看見你在樹上發呆,到底發生了甚麼事啦?可不可以告訴我呢?」

蒙莉莎只是默然,然而八戒卻瞥見了對方緊握成拳頭的右手。「是了你手上的是?」

仍然沒有作聲,蒙莉莎只是把手上的東西放到八戒的手心中去,連正眼也沒有望對方一眼。

當八戒定睛在自己的手心的時候,他的眼神顯得有點驚訝。「這不就是螢小姐的扇墜麼?為何會在你手上的?」

蒙莉莎把自己的頭垂得好低好低。「…你不要再在我的面前提起她…」

由於聲音太低的關係,八戒聽得並不真切。「啊?」

抬起頭來深呼吸了一下,蒙莉莎如此問對方:「你知不知道,當一個人被出賣時的感受到底是如何?」

八戒沒想到蒙莉莎有如此一問,然而他一時間也想不到如何應對,因此他選擇了保持沉默。

蒙莉莎眼見八戒沒有作聲便自顧自的說下去:「之前師父也有向我說過,他怎樣被放逐到無人島,後來奪回黑珍珠號的事…初時我也不太能體會他當時的感受如何,不過…」

「那你現在的感受是如何?」八戒突然冒出了這樣的一句。

「呃…」這次換作蒙莉莎語塞。

「你認為螢出賣了你,對不對?」

蒙莉莎再一次垂下頭,陷入無言。她現在甚至不敢正對八戒的目光。

八戒以一種嚴肅的眼神凝視著蒙莉莎,「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甚麼事,不過我相信螢不會這樣做。」

「為何你要幫著她?她明明是和…」蒙莉莎在這一瞬間也不能確定,焰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。原先心中的怒氣一下子煙消雲散,替補進來的卻是懊悔。

「那你有沒有留意過,螢的眼神?」

「啊?」蒙莉莎皺眉。

八戒點點頭。「沒錯,如果你有留意的話,螢的眼神其實是和悟空的十分相似。雖然螢的性格和悟空有許多相異之處,不過她的眼神給人的感覺都是和悟空的一樣,是純粹而沒有任何邪念的。」

「是麼…」蒙莉莎垂頭思考著八戒方才所說的話,而此時在她腦海中閃過的,是悟空那天真的笑臉。事實上,悟空那清澈的黃金之瞳,是不可能一下子便忘記得了的。

接著便是想到螢。雖然螢也有文靜嫻雅的一面,不過她仍給人一種活潑的感覺,流動的,快活的,無憂無慮的。

簡直就像傳說中的小精靈一般。

想到這,蒙莉莎甚至開始懷疑,她在早上所作的事是否做錯了。

八戒眼見蒙莉莎一言不發的樣子便這樣說:「看來我們站在這裡談好像不太方便…不如我們換個地方吧,也讓你好好發洩一下。」



呷了口果茶並翻著小說,螢的心情似乎好了點。

「小姐,你要的香煎餃子。」此時店小二端來了一盤還冒著熱氣的煎餃子上來。

「有時候好好縱容一下自己也是件不錯的事來呢…」挾了一隻餃子蘸了蘸醬汁並把它送到嘴邊,螢如此想道。

解決了桌上的餃子之後,螢揮手著店小二過來。「勞駕,再來一客牛肉可麗餅!」

接著螢自顧自的笑了笑,她似乎十分滿意自己剛才的做法。

「沒錯,人有時候是需要好好放縱一下的!」不自覺的,螢再一次確定了自己心中所想。人家到這裡打混就是要讓自己不去想其他東西,不是麼?

當螢吃完她的可麗餅後,她手上的小說也翻至最後一頁。然而螢又沒有意欲離開座位拿新的小說來看,如是者她便坐在廂座中發呆。

此時在她耳際的是悠揚的笛音,而她的眼皮亦愈發沈重。

「反正這裡是廂座,合上眼小睡一下應該沒有關係吧…」



蒙莉莎和八戒此時在一個小酒吧中。蒙莉莎已開始略顯醉態,相反八戒則像是完全沒喝過酒一般。

「你就算是發洩也不用這樣過火吧?」八戒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責備的意味,「你再喝下去真的會醉的說…」

「管它的!我就是要喝!」蒙莉莎的興致似乎很好,「大叔!再來一瓶蘭姆酒!」

「喝完這個就不要再喝了…」八戒的語氣似乎軟化了一點,因為他知道此時的蒙莉莎需要發洩。

「知道啦知道啦——」擺擺手,蒙莉莎又把手上的蘭姆酒往口裡灌。

「是了螢那邊你打算怎樣?」

蒙莉莎差點被口中的酒嗆到。她可真的沒有認真想過這問題。

若果螢真的就此回到扶桑國的話…現在還趕得及追她回來嗎?她現在會不會對自己避不見面?

酒精以及一大堆的問題一瞬間湧上腦袋,令蒙莉莎無從負荷。

蒙莉莎伏在吧桌上,心中分不清是悲哀還是別樣的心情。

八戒看見蒙莉莎的樣子便問道,「是不是醉了?」

蒙莉莎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虛弱。「不知道…不過我看是吧。」

就這樣八戒替了他們二人付賬,並且送蒙莉莎上了停在外面的吉普,然後自己跳上車並發動引擎。

蒙莉莎在一路上都是倒在後座打著呼,而這一切八戒全都在倒後鏡中看到了。

「真是的…」不自覺的輕笑了一下,八戒小心翼翼地控制著方向盤,以免驚動那倒在後座的人的安睡。



「咦?沒想到我真的睡著了呢…」此時已是傍晚時份,而螢則在廂座中揉了揉眼,並伸了個懶腰。

付了帳離開了店子,及後才發現自己是無處可去。

「早知如此便不要這麼早離開啦…」螢在心中嘀咕。

歎了一口氣,抬頭仰望天上夾雜著紫色的橘紅聚了又散。

「這是人家常說的火燒雲吧…」螢如此想道。

紫色還有橘紅色…螢不自覺地想起了,焰身上常披著的長袍。

想到這,螢的心情又一下子沈重起來。

漫無目的地遊蕩了好一陣子之後,螢才發現自己已來到長安城的南門。

到底應不應該回慶雲院和三藏他們說一聲?但此時的蒙莉莎會不會…?

一想到這,心中的傷口又重新的被發掘開來。

不行心好痛…

此時的螢根本再也不能走下去,雙腳如灌了鉛般沉重。

絕對不可以哭…絕對不可以哭…

靠在橋上的欄杆並望著漸漸西沉的夕陽,螢此時只想見到一個人。

難道是因為看見橘紅的夕陽才想起他?

連自己也不知道所以然。

但此時居然聽見熟悉的嗓音,低沈、蒼涼,卻又不失溫柔。

「…螢?」

回過頭來,是那個留著深藍色短髮,身上披著紫色長袍的人,金藍異色的雙瞳在夕陽下折射出光芒。

「焰…」

「為何你會在這裡?為何你的眼睛這麼紅?」似乎聽見了螢的聲音當中的異樣,焰如此問道。

「沒甚麼,只是一晚沒睡過而已…」垂下眼,螢輕輕地搖了搖頭,並伸手揉了揉眼睛。

「你沒事嘛?」焰眼中的神情帶著些微的擔憂。

螢沒有說下去,只是嘆了口氣。

「如果你不介意,有心事儘管說出來吧,這樣至少會讓你好過一點!」焰嘗試開解螢。

「…我今日和蒙莉莎吵架了。」沉默片刻後,螢如此回答,頭垂得低低的。

發現焰未必知道蒙莉莎是誰,螢接著補上了一句:「蒙莉莎就是那個持有聖龍刀的…」

眼見螢欲語還休的神情,焰這樣說:「不要緊,你繼續說吧。」

「她懷疑我打從一開始便存心害她…」此時螢的聲音已開始有點發抖,「我有告訴她,你曾經叫我代你向她道歉,但她就是不信我…」

焰點頭示意螢繼續說下去,接著螢說道:「我明白為何她會這樣子,因為那次她陷入昏迷,某程度上是因為我…」螢眨了眨眼睛,但覺喉頭好像有甚麼被卡住了,「當天我根本不應該用尋人法願…但…事情已成了過去,現在才來後悔,那又有何用?根本就補救不了了吧?…」說到這,螢的雙眸不自覺地湧出了淚水,但她很快的用手擦掉。

但淚水就是不聽使喚的湧出。「這分明是我自作自受,但為何…為何我還要哭?我不要眼淚啊!」螢拭淚的手亦因此沒有停過。

「不要這樣…」焰輕輕的把對方的頭按在自己的胸前,並撫著對方的頭髮。

「對不起,焰…」此時螢在焰的懷中抬起頭來,手仍然在拭淚,「又讓你添麻煩了…」

焰輕輕扳住螢的肩,「別這樣說,這些事就讓我替你分擔一下好嗎?因為這件事其實我也有責任…況且大家打從一開始也不想這件事發生的,對不對?」

「不過…」

「就讓我替你分擔一下吧,因為…」焰的大手仍然停留在螢的肩膀上,「我知道你的心在痛。」

這時螢的褐色雙眸對上了焰的異色雙瞳。雖然淚眼婆娑,但螢仍看到對方眼神中的溫柔,也感受到那眼神看穿自己心底的能力。

很哀傷很哀傷,螢但覺她的心在下一秒便會轟地粉碎掉。

「如果你想哭的話,就讓自己好好地哭…沒有人要你獨自去撐,是不是?」說著便伸手環抱著對方。

「焰…」就在同一時間,螢的聲音已變成了淚聲,心防亦就此崩潰。

「不要緊的,至少我知道事情的全部…」

心真的好痛,甚至,靈魂已經在淌血了。

此時焰把螢抱得更緊,並且把身上的袍子環在外面。

「放心吧,我就在這裡,我答應你,我哪裡也不會去…」

螢已經失去了語言的表達能力,太痛了,只能以哭泣來表達自己的感受。

而她在心中一直吶喊著的是:「蒙莉莎我對不起你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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